街鼓动,禁城开,天上探人回。凤衔金榜出云来,平地一声雷。莺已迁,龙已化,一夜满城车马。家家楼上簇神仙,争看鹤冲天。
这是前蜀韦庄《喜迁莺·街鼓动》。《喜迁莺·街鼓动》是属于“颂圣之作”。颂圣之作一般庸俗平平,但这首“喜迁莺”却有一句“平地一声雷”流传于后世。
“平地一声雷”,好简单啰;是的,简单;但简单的往往最不易解释,不信,你试试,萨斯比亚的“To be, or not to be: that is the question”这句话不知难倒了多少人?好,我们先说说“平”和“平地”:
【平】《说文·亏部》:“语平舒也。”
“平”的“均也,常也,直也,正也,和也……”之类意思,都跟“平舒”关联,而“平地一声雷”之“平”,“平白无故”之“平”,用“语平舒”来解释,似乎无话可说。“平地”,《汉语大词典》云:犹突然;平白无故。请看:
【平地】元无名氏《十样锦》套曲:“谁想蓦然~浪波生,怎知道祸从天降。”《金瓶梅词话》第三十回:“﹝西门庆﹞官禄临门,~作了千户之职,就有如此美事。”《蕙风词话续编》卷二引明曹静照《西江月词》:“莺儿对对话花梢,~把人惊觉。”
那“平地一声雷”意思很是明白:
【平地一声雷】平地突发巨响。多喻渔《奈何天形变》:“这桩喜事,若还是读书读出来,赴考赴出来的,就不奇了。妙在~,方才诧异。”
还有“平地风雷”“平地起雷”,与“平地一声雷”意思一样。是不是也不好讲?
一、“平地一声雷”:砰的一声雷
或云:这个“平”,应该解释为“砰”。“平地”,“砰地”。这个解释基于两点:
,“地”作助词用在唐代就已经出现。
第二,虽然“砰”字出现得很晚,但状声词是自古就有的。怦然、怦怦然,以及状声的“丰隆、霹雳”之类,很早就有。
二、“平地一声雷”:平地一声巨响
平,平野,平处,这是《汉语大词典》的解释。实际上,不管哪里一声巨响都是惊人的,为何单单的要说“平地”?解者或云:韦庄词说的是“街鼓动”,街自然在平地的多。
三、“平地一声雷”:平地,猝然地
“暴”,猝也。“平→暴”衍生。“平”,读如“伻㛁”
【伻】《玉篇·人部》:“急也。”普耕切,平耕滂。耕部。
【㛁】《玉篇·女部》:“急也。”普耕切,平耕滂。
或云:平地,猛然地。
或云“平”,(髟并)也。(髟并),忽见也。即今“碰”字。详草不黄俗话说《我不招惹你,你也莫“沾判”我》。
四、比对
(一)平地青云
语本唐曹邺《杏园宴呈同年》诗:“一旦公道开,青云在平地。”后以“平地青云”比喻境遇突然变好,顺利无阻地一下子达到很高的地位。金元好问《送端甫西行》诗:“渭城朝雨三年别,平地青云万里程。”元丁鹤年《题王大使望云思亲图》:“达官爱云云作侣,平地青云称高举。”亦作“平地登云”。《金瓶梅词话》第二九回:“若你克我者为官鬼,必主平地登云之喜,添官进禄之荣。”——汉语大词典
显然这个“平地”就是常义的平地。还可以参看“平地风波”:
语本唐刘禹锡《竹枝词》:“常恨人心不如水,等闲平地起风波。”唐杜荀鹤《将过湖南经马当山庙因书三绝句》之二:“只怕马当山下水,不知平地有风波。”后以“平地风波”比喻突然发生的纠纷或事故。——汉语大词典
“柔软莫过溪涧水,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”(元无名氏《陈州粜米》折)水在不平的地方才高声(风波),而人在平地上(平常时、平静时)就会起风波。
(二)平步青云
同“平地青云”(平步青霄)。——汉语大词典
“步”,参“地步、田地”(这种地步、那种田地)。
(三)晴天霹雳
“晴天霹雳”,或说“青天霹雳”。青天、晴天跟“霹雳之雷”相对句匹配,无需多说。
五、试解
我们认为,“平地一声雷”之“平”,应该用“平”的“平舒”的引申义去解释较恰当。
平,静也;平,和也。平,平和宁静(《吕氏春秋·大乐》:“欢心生于平,平生于道。”高诱注:“平,和。”)地,处所也(《孙子兵法·计》:“死生之地。”贾林注:“地,犹所也。”)。“平和安静之处一声雷响”(处,犹“时也”;时、处,即空间与时间紧密关联),自然与晴天一声雷的效果没什么两样。宋汪洙《神童诗》“禹门三汲浪,平地一声雷”,显然用的是常义的平地。“平地风波”,就人心而言,也是“平静之时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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