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自杀,被判无期,中国烟草大王褚时健入狱那年已经 68 岁了。

保外就医那一年,他在新平哀牢山,遇到了一种橙子。

1998 年 12 月,许多人坐在电视机前,观看云南省高院一场审判的庭审现场。

透过带着雪花噪点的画面,人们看到律师马军慷慨陈词,言语直指国有企业与企业家经济地位的不公之处。

他的身边坐着委托人,也就是本案的被告、万众瞩目的焦点。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,虽未杀人,却触及了法律界线,足可被判死刑,因此该案件引起了全社会各层面乃至的关注。

这位委托人是谁?他犯了什么罪?审判的结果如何?

他,就是影响了全中国无数企业家,集「糖王」、「烟王」、「果王」于一身的商业传奇——褚时健。

用一句话来概括褚时健的一辈子,那是「从被追逐、到被放逐、再到又一次被追逐」的跌宕人生。

次被追逐、成为国人的宠儿,是因为他奇迹般地让一家毫不起眼的小烟厂起死回生、傲视群雄、登上

1979 年接手云南玉溪卷烟厂的时候,褚时健已经年过半百。

经历过政治风云变幻的他,以为自己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曲折、足够精彩。

但他没想到,自己的后半生将会更加波澜壮阔。

不过,当时他要考虑的,不是怎样才能当上「中国烟王」,而是如何解决摆在面前最现实的一道难题:

挽救这家僻处西南边陲的小小卷烟厂

那时玉溪卷烟厂出产的卷烟质量,每年 10 万箱的货有一大半卖不出,被堆积在废弃电影院。

厂里给「红梅」烟编了个顺口溜:「红梅红梅,先红后霉」。

日子虽然艰难,褚时健赶上了国家政策的好时候,

1979 年,国家已经开始推动国企改革,国企领导人可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大,褚时健开始大展身手。

他激发员工工作热情,提出「单箱卷烟工资含量包干」分配改革。

简单来说就是,谁做得多谁得的多,提高积极性

同时,集中改进技术设备。1984 年,褚时健立下「保证三年还清外汇贷款,利税每年递增 1 亿元」的军令状,又申请到 2300 万美元的高额贷款购买先进设备。

他还去了美国,在各大烟草种植地取经。回到玉溪,他从农民手里收了 2400 亩试验田作为「车间」,让农民严格按照他设立的十条标准,进行标准化种植。

褚时健全都赌成了。

员工、设备、原料三者兼备,1987 年,玉溪卷烟厂超越昔日龙头上海卷烟厂,成为行业;

1988 年,红梅、阿诗玛、红塔山成为畅想名烟;

1989 年,距褚时健来到玉溪卷烟厂整十年,玉烟 产量突破百万大关,利税超过 20 亿元。

有 3 亿烟民抽玉溪卷烟厂的烟,即使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广州,街头人们身上穿着「的确良」衬衫,口袋里头,放的不再是万宝路 ,而是红塔山。

那几年,玉溪卷烟厂在中国商业界的地位,可以与今日的阿里腾讯相提并论。而褚时健在众多大佬之中,也是有着「号令江湖、莫敢不从」的崇高声望。

他遗憾的,是自己已届 60 岁的退休年龄,他当然还有野心,还有许多未完成的计划,可惜供他大施拳脚的时间已经不多。

如今我们知道,60 岁这个年龄关口的日益临近,意味着一个危险在悄悄进逼——多少风云人物都没逃过的「59」现象,就要找上他了

在政治经济领域中流传着一个「59」现象,大意就是按规定公职人员要在 60 岁退休,于是趁着手里还有权,捞一把走人,结果落了个晚节不保的下场。

那一年,「59」现象悄悄找上了褚时健。

他原本想着就这样退休,59 岁时他向省里交了退休报告,却被退回。

既然不让退,那就继续干呗。

他继续推进自己改造玉溪卷烟厂的第二个阶段,趁胜追击,开疆拓土。

褚时健挥下「三板大斧子」:

斧,争取串换、申请外汇,为烟厂争取 25% 的外汇自由使用占比,省去了购买进口设备打报告的麻烦事;

第二斧,实现名优烟 翻番,所谓名优烟其实就是红塔山,从产量和质量上与其他对手拉大差距,勇夺市场占有率;

第三斧,获得自主销售权,他再次用利税打动政策制定者,向卷烟厂开放了原本 10% 的销售权。

褚时健每一次大刀阔斧,鲜少畅通无阻。几乎每一次,他都有算清那笔账,明明白白告诉人,这么做是真的能赚钱。

做企业的目的,就是赚钱。

三斧挥下去,打通卷烟厂自产自销一条龙。

1993 年时期,玉溪卷烟厂成为亚洲的烟草企业,创税达到 85 个王健林的小目标,是当时 360个中等农业县一年的财政收入的总和,厂里的卷烟机宛如印钞机。

上交完国家,发完工资,买完装备还剩下一大笔钱,这钱放着不动也很浪费,怎么花出去呢?这是个问题。

同年,红塔集团总公司 挂牌成立,负责将余下的高额利润外投到其他领域,扩大版图,保值增值。

红塔先是投了 13 亿元修建昆玉高速,起点在昆明、终点在玉溪,这是云南省条有企业出资控股的高速公路。

然后顺应西电东送政策,投了 30 多亿元进大朝山水电站 项目,帮助解决沿海缺电问题。

接下来,红塔伸手触及金融业,趁着华夏银行股份制改造,注资 5.4 亿元,成为后者第三大股东。

不仅是银行,红塔还深入了证券、保险等多个金融领域,如果再往下开拓,红塔还会触及医疗……仅是想象,便能觉察出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金融帝国。

这个帝国太大了,大到让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想,它能养肥多少人,哪怕只是让我吸上那么一两口呢。他们继而又想,谁是最容易吸血的人,还不是他——褚时健——吗?

1995 年 9 月 19 日,云南红塔集团、玉溪红塔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成立,褚时健兼任两个集团的董事长。

这是玉溪卷烟厂的事业,也是褚时健的人生。

之后,就是下坡路。

然而,褚时健的下坡路,却格外险峻、格外陡峭。

就在成立大会仪式举办前夕,一连串变故接踵而来。

1994 年,中纪委接到举报,有人检举当时的贵州省委书记刘正威 的夫人、时任贵州信托投资稿子董事长的阎建宏贪污及收受巨额贿赂。

中纪委派工作组进驻贵州进行调查,掌握了阎建宏 的犯罪证据。

其中有一条引起了中纪委的重视:阎建宏利用自己和丈夫的职权,在玉溪卷烟厂拿到了 50000 件红塔山香烟的批条,转手倒卖后,分赃上千万元。

这批条是怎么流出来的?又为什么会成为私相授受的利益?

中纪委一拍板,定下了下一个调查目标——云南烟草系统。1995 年初,国家统计局工作组进驻玉溪卷烟厂,深度查账。

顶着「烟草大王」头衔的褚时健,此时已是首当其冲。

他一点也没慌。这么多年,自己有没有利用职权在对方许可证不全的情况下乱开批条,他心里是有数的。

但他可能忽视了另一点,那就是身边人的不规范做法,埋下了隐患。

从出厂到市面通,香烟有三个价格阶梯。

以一条烟为例,烟厂按规定卖给烟草局和烟草公司的调拨价 30 元,烟厂给具香烟销售资格商户的批发价60 元,到消费者去购买时,零售价可以出到 80 元。

其中高额差价,成为暴利来源,同时也将褚时健手里 10% 浮价烟的批条,变成了。

但我们也得承认,在那个年代,确实没有具体的法律法规明确将「倒卖香烟」定为犯罪行为。

1995 年 3 月,河南三门峡市 接到举报,爆出林正志投机倒把案。

5 月,褚时健妻子马静芬的妹妹和弟弟牵涉林正志 案,在昆明被警方带走。

8 月,褚时健女儿褚映群因为涉嫌倒卖香烟,且「索要和接受 3630 万元人民币、100 万元港币、30 万美元」,在珠海被带走。

直到 9 月,终于轮到了褚时健最亲近的人,妻子马静芬 也在家中被带走。

因为担任玉溪卷烟厂绿化科科长的她,涉嫌用烟与三门峡烟草公司串换了几盆价格昂贵的五针松盆景。

至此,妻女都被关押在河南,身陷一次又一次的调查,褚时健已是四面楚歌。

「烟草大王」褚时健的「59」虽迟但到,哗然。

但他的至暗之时,仍未到来

这年,河南迎来新中国成立以来最暖的冬季,较往年偏高 0.9~2.0℃。

可每至午夜,褚映群 缩在看守所一隅,依旧止不住发颤。

褚映群出生在褚时健当右派的次人生低谷之时,父母吃过的苦,她都吃过。对这个女儿,褚时健一直心怀歉疚,总想为女儿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。

随着褚时健获得「烟王」之称,身为烟王的女儿,褚映群也被叫做「烟草公主」。

这样的荣誉,是头顶的皇冠,也是身上的枷锁。

很多事情,普通人做没事,毕竟当年倒卖香烟也不犯法。可主角换成「烟王」的女儿,性质就不能等而视之了。究竟是倒卖还是索要,又或者另有目的,谁又能说得清?

更何况,层领导明确指示中纪委,必须主要查处省部级以上干部及其子女以烟谋私的问题。

褚映群从商场直接被带走,母亲马静芬被关在其他牢房,见不到父亲的面,孤零零地被禁锢在异乡,无边的绝望、痛悔和无助,在 4 个多月的日子里一直在苦苦纠缠褚映群。

小时候,她跟着母亲去喂猪,没留意母亲走远了,四顾无人,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。她不知所措,只好继续努力地拔猪草。还好没过多久,父亲母亲就找到她,带她回家。

这一回,父亲母亲自身都难保,还能来接自己回家吗?

沉重的心理负担把褚映群压垮了,她流过泪,而且不止一次。

一次流泪,她穿好了粉红色的棉衣,留下了人生两行字……

气温虽高,敌不过冬季降雨全集中在 12 月。寒意带着河南的哀讯渗过玉溪,让地处亚热带的城市都降了温。

「姑娘死了,姑娘死了,死在河南,自杀了!」

昔日给人霸道强硬形象的老人,头一次展现出脆弱的内心,泪流不已,泣不成声,只是重复着忏悔,「是我害的我姑娘!是我害的我姑娘……」

褚映群离世时仅 39 岁,留下一个女儿圆圆。褚时健曾想过把产业全留给圆圆,想把没能给女儿的爱倾注到外孙女身上,然爱女终不可取代。

褚映群的骨灰,由他相知多年的朋友马军律师亲自去河南带回,交还褚时健。

女儿没了,妻子还被关着,他自己马上也失去了自由。

1996 年 12 月 28 日,褚时健试图通过云南边陲河口边关出境,被边防检查站截获。

这不是出逃,他只是与几名同伴计划去越南看边贸街散心,还是用真实的身份证办理的短时过境手续。

但边检人员严阵以待,立刻通知了省委领导和中纪委、公安部。随后,褚时健被扣在宾馆,经过转移回到玉溪卷烟厂监视居住

1997 年 6 月,褚时健被移送司法机关,转移至云南省看守所,两个月后又被转移到南京。1997 年 8 月 6日,褚时健被正式起诉。

转眼间,褚时健也被双手拷牢,董事长的大班椅变成被告人的硬凳。

人生之悲,莫过于此。哀莫大于心死,这样的打击,褚时健能抗过来吗?

1999 年 1 月 19 日,褚时健案开庭。云南省人民法院外,有人举着高价收购「褚烟」的牌子,「褚烟」专指盒子上印刷着「玉溪卷烟厂」、由褚时健监制的烟。

庭内,云南省检察院提出诉讼的罪名是贪污罪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。

所谓贪污罪,是以褚时健与玉溪卷烟厂的总会记师罗以军、副董事长乔发科两次策划私分 3551061 美元为主要事实。

辩方认为,3 个人私分的销售卷烟浮价款为账外资金,是集体私分国有财产罪,不算贪污。

法院则判定,三人行为不符合集体私分国有资产罪的基本特征。

但贪污罪是铁定事实,这点没得跑。

在第二条,妻女被抓后三个月,也就是 1995 年 11 月,褚时健指使罗以军将华玉公司账外存放的浮价款,1150 多万美元以「支付设备配件款项」的名义全额转出。

庭上,被告人之一罗以军反咬那 1150 多万美元是褚时健自己要的,想把自己摘出去。他的证词与证人钟照欣的证言存在重大矛盾,不给予采纳。

另一被告人乔发科没有发表声明,只是向法院申请为褚时健提供一把椅子,法院同意了。

这笔财款转账意图的判定,关乎褚时健性命。

全看辩护律师马军的了。

马军自 1984 年便被聘请做玉溪卷烟厂的法律顾问,年薪仅 48 万元。亦父亦友的褚时健对他说,你去找两个烟厂,我给你批条子。

马军拒绝了。

当褚时健本人希望由马军接下自己的案子,云南省里没有阻拦。

开庭第二天,马军穿了一套白西装,系了一条红领带。

他的辩护词很长,将近两个半小时,若在以往,法官肯定会以「所言与本案无关」打断律师。开庭前去他找云南省时任省高院院长孙小虹。他说,孙院长,我在法庭上从不废话,不说与案件无关的话。

孙小红一句「没问题」,总算让马军得以完整发言。

这位北大经济系出来的才子,长着一张圆脸,逻辑清晰而有力。

他从企业家的经济地位、政治地位、以及国有企业家对于企业的价值体现三方面提出质疑,面对庭审听

众、面对法庭、面对公众,阐述自己深思熟虑的观点。

他抛出了一组数字:「玉溪卷烟厂 17 年税率总额为 800 亿元,17 年全体干部职工的分配为 5 亿元,褚时健个人 17 年收入为 80 万元,个人收入比利是 10 万分之一。」

他借由邓小平的「黑猫白猫论」,引申出「被告人褚时健是那种能抓老鼠,而在特殊情况下偷吃了鱼的猫」,和那些尸位素餐,蝇营狗苟的领导人大不一样,「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很能抓老鼠的猫没有鱼吃时给他一些鱼吃?」

他质问,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,如何从根本上解决国企及企业家的合理分配问题?是什么原因使得像褚时健一大批企业家的归宿是监狱,是刑场或外逃国外?」

他并没有打算为褚时健推翻事实罪名。

在此之前,广东刚刚枪毙了一个三年贪污 1000 万元的谢鹤亭。

从褚时健一案揭露这么多企业家都没能逃过「59」的根源,指出这个时代国有企业需要改善的一面,才是马军接下这个案子的目的。

那么,他成功了吗?

云南省人民法院的判决书是这样的:「被告人褚时健犯贪污罪,判处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

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 20 万元;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,判处有期徒刑五年;数罪并罚,决定执行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,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 20 万元。」

判决书同时也写道:「本院认为,被告人褚时健以及乔发科在担任玉溪卷烟厂领导期间,为「玉烟」发展作出了贡献,对此,党和政府给予了政治上、物质上的荣誉和待遇,但无论功劳多大,都不因此而享有超越法律的特权。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,公民犯罪都应依法受到刑事追究。……至于被告人的历史表现反映出的主观方面的情节,可在量刑时酌情考虑。」

判决书中,法院将惯用的「经审理查明」改为「本院评判如下」,从开头到结尾,承担起独立审判的责任。

这是一份经得起公众审视和时间考验的判决书。从司法到政治领域,也都因为此案获得了一些改变。

这场审判后,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提出要提高国有企业领导人的积极性。

而这个案子的被告人褚时健,始终保持着冷静。

在听到审判后,放弃上诉,决定在人民的注视中,为自己这段金戈铁马的人生,画下一个灰暗的句号。

褚时健的功,离不开时代给予企业家的机会;褚时健的过,也为那个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功过是否相抵,时代自有考量。

万科集团创始人王石时常来到监狱,看望褚时健,两人成为忘年交,王石把褚时健叫做老大哥。

出狱后,王石和老大哥聊起这些事,只听老大哥缓缓说道:「改革嘛,总要有人付出代价」。

丧女、入狱,再次跌落人生谷底。这时褚时健已经 68 岁,坐在监狱图书馆望着夕阳西下,人生也就只能

这样了吧?

也许,除了他自己,任是谁都会这样想吧。

如果故事就此结束,那么褚时健最多是个有点经历的企业家。

2001 年,褚时健因为糖尿病病情严重保外就医,2004 年获准假释,搬回新平哀牢山。

这座名字似乎暗喻了他人生境况的山,仿佛一个命运支点。

75 岁高龄再次经历哀与牢,人生走到半程再次站在山前,他义无反顾继续攀登,从头再来。这其中的勇气与能力,是褚时健之所以能成为传奇,感染到众多企业家且被奉为偶像的原因。

最开始很多人都不太理解褚时健为什么要去种橙子。古稀之年重获自由,安稳度过往后余生,才符合大众的预期。

可他是褚时健,一生中习惯了去劳动,去创造财富,停下来,他受不了。「我这个人,有事情做就有干劲得很,不要让我闲着,闲着我就要生病」。

出狱后红塔请他回卷烟厂,他没去。

「何苦回头呢?」

要不去卖米线?云南人喜欢吃米线,做肯定能做起来,就是太累。他的身体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将米线店连锁化。

左思右想,想到他还在监狱时,弟弟去探监,给他带去过冰糖橙。他觉得好吃,一直记着。

没把握的事褚时健不干,他去考察水果市场,发现外地运来的冰糖橙很贵,本地的便宜,但产量少。

想着除了天灾,总能整成。远在新加坡的儿子听闻父母要种果,想着种就种吧,让二老也有点事儿做,可没想到褚时健借了大概 1000 万元,一种就是 2400 亩。

他将规范化、标准化工业流程挪用到种植中,下雨了农户们不仅要报备,还要将下雨的时间段,下了多少毫米一一记载清楚,从细节将品质做到,保证果品稳定。

他还召集农户和专家开会,在果园基地办公室的黑板上写下氮、磷、钾、镁、钙、硫等元素的名称和比例,用配比不同的肥料进行试验,在实验室里记录、对比和分析。

2006 年,他种的冰糖橙开始在昆明和玉溪的店里卖。

褚时健一开始给橙子取名为「云冠」,2008 年前后,一些知道橙子来历的经销商打出了「褚橙」的招牌。

人们一听,觉得好奇,这是「那个」褚时健种的橙子,那得买。购买褚橙开始出现人传人的现象。

2007 年,褚橙产量超过 1000 吨,褚时健借的钱也都还清了。2009 年,产量达到 4000 吨,盈利突破

1000 万元。

立足哀牢山,站在只属于自己命运角度看人生,只有往上走,才能重获光明。

中国的企业家,赚钱的人多,像褚时健这样跌了又起的,少。起了还能做出一番成就的,可能只有三进三出、高喊「人生既可超百载、何妨一狂再少年」的牟其中能和褚时健放在一起说,其他的孙宏斌等,在后者面前都得称一声晚辈。

褚时健不同牟其中的狂,他低调有耐心,等着树苗三年挂果,五年成树。

农业与制烟不同,不是能快速印钱的活。褚时健在种植甘蔗、烟叶时就参透了,农作物需要被尊重,到了这把年纪,最不缺的就是耐心。

这一头,褚时健借着匠人之心试图东山再起;那一头,一个个头不高、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正在准备以一个生鲜配送网站,开启自己的创业之路。

这个叫喻华峰的媒体人刚刚开创了一个叫做「本来生活」的电商网站,主要做生鲜果蔬食材的网购业务。

他希望用一个商品,打响网站的名气。刚巧,他遇到了褚橙。

褚时健答应与之合作,或许是看着这个年轻人做过媒体、有能力,也或许是得知喻华峰与他一般,同样有过进监狱后重新攀登的经历。

没想到,一直没能解决网销存在质量问题的褚时健,为褚橙找到了突破口。

2012 年 9 月,果子还没到成熟期,喻华峰就让人去和褚时健签销售合同。

他心里也没多少底,最初只签了 100 吨。

等到了 11 月褚橙进京,喻华峰斟酌多日,为褚橙写下了一段文案:「65 年跌宕人生,75 岁重新出发,85 岁硕果累累,褚橙——褚时健种的冰糖橙……人生总有起落,精神终可传承」。

此语一出,世人震动。

「本来生活」7 月上线,9 月和褚时健接洽的时候,日均单数是 70 单。到褚橙上市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,车 20 吨货销售一空,网站销售量上升到将近日均 500、600 单,达到将近 800 单。

褚橙火了。

褚橙原名叫云冠,再也无人在意。褚时健种的橙子,就是褚橙。

褚橙的成功,促使后来一众大佬进军农业市场。

然而无论是柳传志的柳桃,还是潘石屹的潘苹果,乃至与褚橙同属一个公司、由褚时健孙女褚楚推出的褚柑,都无法撼动褚橙在果品界的地位。

消费者买的不单是一个橙子,还有褚时健的个人经历赋予商品的精神价值,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。这是对褚时健精神的坚韧,致以最真诚的敬意。

此刻的褚时健,才算是真正走出至暗,迎来逆袭的曙光。

晚年创业,十年收获,褚橙运营期间也出现过许多问题

果树种植过密导致挂果的质量不好,这都是小事,2015 年底,媒体将褚橙的销售渠道之争解读为家族纷争。一直陪在褚时健身边、负责褚橙销售的马静芬回应:「褚橙以后是家族企业。」

不管是小企业还是大企业,都会有不同的困难,困难到都是用来解决的。

快到 90 岁的年纪,褚时健依旧秉持着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,认定了要干的事,只想赢,不想输。如果种橙失败,他都想好了再次创业的要做的事,那就是养羊。

他甚至还认真对比过云南和新西兰、澳洲等地的天气,云南气候条件比出产羊肉的西北地区温暖湿润,怎么不能养?

不过,褚橙的成功没给他机会,不然中国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「羊王」。

生命也不容许他再去做更多的尝试了。2019 年 3 月 5 日,褚时健逝世。

生前他还被问起,如果可以从头选择,是愿意做烟还是种树?

褚时健没怎么犹豫,就选了种树。

因为种树,不像做烟,有这么多障碍,暗含的意思,或许是种树就不用经历这么多困厄,就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
可人生没有如果。褚时健的经历,如同他点燃的云烟,种下的硕果,都是的存在。

云烟散尽,烟王不在;硕果累累,精神永存。

不管他人如何,应他生前所言:「对得起做过的事,对得起相处过的人,我能做到这两点,我这几十年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